《我热爱这家园的莽莽苍苍》 石才夫 著。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
唐代文豪韩愈写桂林,有“苍苍森八桂,兹地在湘南”之句;宋代刘克庄则用“千峰环野立,一水抱城流”概括他眼中的桂林胜景;而柳宗元笔下,柳州是“岭树重遮千里目,江流曲似九回肠”。山岭横大荒,江河万古流。南方的这片土地,千百年来历经风雨,依然是一片莽莽苍苍。
我用文字无数次描绘这片土地,也无数次用语言向远道而来的客人介绍家乡。慢慢地,在我的文字里,便也生长着一片莽莽苍苍,深厚、辽远。它们是山岭,是江河,是田畴,是故园,是一棵大树,是一丛灌木,是一头老牛,也是一朵闲云。2023年5月,新诗集完稿交广西民族出版社,斟酌再三,书名定为《我热爱这家园的莽莽苍苍》。图书封面设计,书名字数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,字数多了,不好摆布。我在微信上和负责设计的老师沟通,并为用这么长的句子做书名,给设计带来的困难表达歉意。没想到设计师说:没事,我喜欢这个书名。
这是我的第五部诗集。从2011年的第一部诗集《以水流的姿势》到2023年的《我热爱这家园的莽莽苍苍》,时间过了12年,恰好是一轮。集子收入的作品,绝大部分写作时间是最近4年,即2020年1月至2023年5月。众所周知,这其中包含了我们所有人共同经历、无法忘怀的抗击新冠疫情的一段时间。我是个喜欢不断行走的人,觉得诗歌也是行走的艺术。行走能发现新的景致,产生陌生刺激,能引发写作冲动。而过去这几年的大部分时间,因为疫情原因,我们的行走受到诸多限制,有了很大困难。于是我更加珍惜每一次写作的机会,把写诗当成生活的一部分,如同吃饭、睡觉,跟朋友交流。同时也是坦露,将发现、思考和感动,在作品里呈现。
我现在生活的地方,位于北回归线以南,而我的老家,则是紧挨着北回归线的北边。这样的地理位置,决定了一年当中有一段降雨集中的雨季,这个时候一般是夏季。南宁的夏天漫长而闷热,阳光灼人。下雨会带来难得的凉意。而在老家,下雨则有另外的意义:田地里的庄稼需要灌溉。老家虽然在北回归线边上,年平均降雨量并不少,但因为是喀斯特地貌,地表留不住雨水,因此成了著名的“桂中旱区”。几十年来,国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,用于治旱,效果正逐渐显现。记得小时候,村子后面的小水库夏天几乎都是满水的,我们放学后常常到水库洗澡游泳,到了冬天也还有不少的水。但最近几次回老家,我去看水库,因为天旱,里面都是干的,库底长满了杂草。这让我身在都市,每到夏天,就格外关注雨水,有时看到窗外大雨倾泻而下,我就想,这雨下在老家就好啦。
南方的雨季也是汛期。江河被雨水灌满,会变得像一匹狂躁的野马。而雨季里充沛的水和阳光,则让山野间的林木和野草肆意生长。家乡的山大多是石山,既有连绵成片、逶迤不绝的山脉,也有傲然独立、卓然有姿的孤峰,更有万山耸立、如春笋入云的峰丛。江河入海,大山连绵,这莽莽苍苍的土地,与生于斯长于斯最终亦归于斯的人们,它们和他们的一切,都是我目光最常态的牵引,是内心最长情的告白。我从乡村走出,在城市里落脚。几十年间无数次往返于城乡之间,走着走着,自己仿佛也早已融入这熟悉的莽莽苍苍,并且理解了像我的祖辈、我的父亲母亲、我的兄弟姐妹一样的人们,他们的隐忍、坚毅、豁达与宽容,他们的劳动、奋斗和梦想,他们的悲伤、欢乐和日常。
人生如行路,年岁的增长是确定的,但时间会给你的生命带来什么,前方会遇见怎样的景致,则全属未知。古人因此有命运莫测的感叹,翻开历史的大书,每一页几乎都是沧桑。这对诗人倒是有益处的,至少我是这样,雷霆雨露都是诗意。每次我在纸上,或是手机上,写下一个题目、一个词、一行字,我觉得都是与这个世界、与亲人朋友的一个交流,是一句话、一个微笑或者一个眼神。文字其实也是我的朋友,相识多年,它们都知道我的心思。
愿人间无疾,山河有诗。
(作者简介:石才夫,笔名拓夫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出版有《坐看云起》《天下来宾》《以水流的姿势》《八桂颂》《流水笺》《新时代颂——石才夫朗诵诗选》等诗歌、散文集)